印尼雅加达中华中学校史研究
——在纪念李春鸣先生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
厦门大学 南洋研究院 居玛丽
尊敬的华中校友们、南通市侨联的各位领导，尊敬的各位来宾：
下午好！
我是来自厦门大学南洋研究院/国际关系学院的研究生居玛丽，我和我的导师——厦门大学南洋研究院的副院长施雪琴教授，对于能够受邀出席此次活动感到非常荣幸。同时十分感谢南通市侨联以及中华中学的学长梁俊祥先生和徐筑先生的邀请。
我们师生之所以选择将中华中学作为一个课题研究，是基于她独特的历史地位和存在意义。印尼雅加达中华中学，作为曾经“最负盛名的华侨学校”，也是“远东地区最大的一所中学”，教育了数万华侨子弟，为国家和社会培养了无数英才，在印尼华文教育史占有重要地位，她的存在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对印尼、对中国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我们的研究内容目前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华中的基本情况； 2、华中诞生的时代背景； 3、华中的创新之处； 4、华中在印尼华文教育史上的意义； 5、由华中看华侨教育与政治的互动； 6、华中校友对中华中学的强烈认同，暨华中校友网络的相关研究。就目前的研究计划而言，涵盖的内容十分广泛，不仅是校史的研究，还包括印尼华文教育史的研究、政治活动在文教领域的影响、华人网络形态的研究等等。所以需要研究的史料和使用的素材也会非常庞大，这将是一个耗时较长的工作。
关于华中的基本情况，在各位校友面前就不必多言。今天我要表述的主要是华中诞生的时代背景，集中在当时印尼社会的教育情况，这也是我们的研究背景之一，是重要的切入点。对于其他几个方面的内容，由于还没有深入的研究，在此只做简要论述。
一、30年代以前荷印华侨教育的特点
雅加达中华中学诞生前荷印华侨社会的教育情况，可分为两个阶段来研究。 以1900年为分割点，前后表现出不同的特征。
1、义学和私塾时代
荷属东印度华侨学校的雏形——义学，可以追溯到1690年由甲必丹郭郡观倡议设立的明诚书院。此后，印尼华人曾先后开设南江书院（1775年）、明德书院（1787年）等，这些书院都属于有组织有领导的义学。还有一些稍有知识的华侨则自己开办私塾。至1900年，全印尼已有439间私塾和义学。
义学和私塾时代，正是荷印华侨教育的萌芽时期（1690—1900年），开创了印尼华侨办学的先河，是华侨为了不让下一代忘记祖先文化而作出的努力，推动了印尼华侨教育的诞生。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类义学和私塾，存在着不少的缺点，难以真正发挥学校的作用。
首先，就教师来说，私塾和义学难以寻觅到真正有文化的教师，从事教育工作的大多是来自闽南一带的落地秀才，或是代看风水的私塾先生，甚至还有僧侣和店员充当教师。其次，他们使用方言教学，教材多是“四书”、“五经”，教学方法注重背诵，因而教学质量很差，学不到什么实用的知识，仅能起到认字的作用。第三，办学经费由华人公馆、华人官吏或是私人承担，依附性强，因而常因缺乏经费、管理不善等而停办。所以，义学和私塾这类旧式的学校并不能提供正规的教育。
2、近代新式华侨教育的诞生与发展
进入20世纪，中国掀起了如火如荼的革命运动，华侨的民族主义高涨。荷印新式的华侨学校在这种时代背景下诞生。1901年中华会馆创办的中华学堂，成为印尼华侨教育走向正规化的标志。中华学堂的诞生产生了很大影响，印尼各地华侨纷纷仿效，成立同名的会馆和学校。
中华学堂的创办，在办学方针、培养目标、课程设置、经费管理、师生比例和学校类别等方面都比较符合实际，避免了办学的盲目性和随意性，使学校很快走上正轨，并迅速发展起来。截至1926年，荷印共有华侨学校313所，有215间名为“中华学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馆办学的弊端逐渐显现。
首先是师资缺乏，教员的水平参差不齐。彼时的印尼没有高中和师范班，无法自己培养足够的教师，华侨教育的师资起初几乎全仰赖祖国。本地的教师多是初中毕业经短期培训而担任，严格来说并不符合条件。而且在荷印这样一个商业的社会，教师一职薪水少地位低，又时刻遭受解聘的威胁，因而并非知识分子的首选。
其次，办学无一定的宗旨和准则，也没有统一的学制、课程、教材和培养目标。多位在荷印从事教育的教员皆言此时的华侨教育缺乏明确的宗旨，是混乱乃至名不副实的，也是不能适应环境需要的。荷属华侨学务总会的成立一定程度上改善了这种情况，言明了华侨教育的宗旨，但在实际的办学和教学中，往往没有秉承这一宗旨。课程的设置也更适于在中国的生活，而不能满足在荷印生活的华侨的需求。
第三，联络缺乏，畛域之见颇深。学校大都各自为政，自行其是，更加难有统一的宗旨和标准。自1911到1927年荷属华侨学务总会存在期间，在加强联络、统一教材等方面做出过努力，但它制定的许多措施碍于客观条件而未能实施。而且发展到后来，广东、福建、海南等各地的会馆各自办学，互相歧视排挤，同一学校之中也常出现拉帮结派彼此攻讦的现象。地域观念和联络缺乏使荷印的华侨学校难以团结一致以求观摩共进。
第四，校董的牵制导致风潮迭起。荷印的华校普遍实行董事会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校董们除少数的教育界人士外多是商界人士，商人们有许多不懂办学但权力过大，凭商业上的经验来管理学校，教师的任免全凭校董的好恶，去留无定。许多校董甚至是为求名利而办学，沽名钓誉者甚多，其办学情况可想而知。滥用私人和管理不善导致学校风潮迭起，难以为师生营造良好的教学和学习环境，忠良的师资难以保留。
第五，中等教育缺乏。1926年的调查中，全荷印三百余所华校只三宝垄华英中学一所初中，其余全系小学。荷属华校办学二十几年，都只初等教育，中等教育很缺乏。此后巴城、北加浪岸、邦加沙横等少数几个大埠的中华学校附设有初级中学，但组织设备都不完全。直至30年代，荷印办学的重点才转向中学，但初级中学较为集中，兴办高中的很少。据1934年的调查，全荷印有21间华侨中学，其中还包括附设的中学。
第六，学校的政治氛围浓厚，成为荷印政府打击的借口。国民党奠都南京后，在海外华侨教育方面，大力倡导三民主义，把国民党党员配备到华校充当党义教师、训育主任，开设党义课程，实施党义教育，以党治校，使华校笼罩了浓浓的政治氛围。而荷印政府最忌学校教授三民主义以及国民党籍之教员，其结果是华侨学校遭受到居留地政府更大的压制。
综上可知，30年代之前，印尼华侨的新式教育经历了诞生到初步发展的阶段，反应和代表了侨校董事们热心教育的献身精神以及广大印尼华侨的愿望。但由于历史及社会条件所限，华侨教育的教学水平和质量不高，华校还存在种种缺陷。加上1908年荷华学校的诞生带来的分化与竞争，传统的中华学校已经不能适应荷印华侨的需求，尤其是土生华人，他们纷纷选择送子女就读提供荷文和英文教育的荷华学校，华校的改革迫在眉睫。如郭恒节与郑坚成这两位土生华人领袖都提出，要把中华会馆学校改成荷华学校，教授荷文或英文。
二、30年代之后印尼华侨教育界的新变化
30年代之后，随着新客华人群体的大量移入，印尼的华侨教育界发生了新的变化。新客华人群体在中国出生和接受教育，还保留着强烈的中国倾向。他们不能接受荷华学校完全西化的教学，也不再满意传统中华学校的教育。于是新客群体开始接手旧的会馆创办的中华学校，亦或是重新创办新的学校，华文媒介学校开始迅速增加。
土生华人也开始创办华侨学校，但正如上文所言，他们荷化较深，学校更偏重于英文教学，后期甚至有的学校恢复了奴化教育。所以不管是传统的中华学校发展的滞后，还是荷华学校带来的华侨教育的分化，亦或是土生华人学校的过度西化，都要求一种更能迎合印尼华侨社会变迁的教育模式——它既要客服传统中华学校存在的种种弊端，又要能同土生华人学校、荷华学校竞争，在传承中华文化的同时，还要“培植适于南洋之充实生活能力”。雅加达中华中学就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诞生了。
李春鸣及张国基、陈章基、李善基等四位先生，有感于时局，不畏艰苦几经挫折成功创办了属于华侨自己的学校——雅加达中华中学，它以崭新的姿态出现在印尼华侨社会。
三、对其他研究内容的概述
为何说雅加达中华中学是“崭新”的呢？这就是我们研究的另一个重要方面——华中的创新之处。中华中学的开创性和独一性，体现在教学和管理等多个方面。在教学上，华中办学宗旨明确、教学正规、学制完整、师资优良、设施完备。在管理上，组织机构完整、管理分工科学、权责明确，避免了滥用私人。因而学风和校风严谨，在它存续的27年间，为印尼的华侨社会提供了高质量的教育。
这一切都使华中的存在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应该说，华中所存在的意义，已经超出了教育本身。她的创建反应的不仅是文化教育的问题，还有华侨的认同这一更为深刻的问题。它不但是阻止荷印政府削弱华侨民族意识的教育摇篮，还是国、共两党在海外华侨中进行政治博弈的场所，因而具有深远的历史影响。
尤其是华中所反映的华侨教育与政治的互动，也是一个十分值得深入研究的内容。因而这一方面我们会单独探讨，深入挖掘中国的政治活动对中华中学、对印尼华文教育的影响。作为中共在海外发展拥护党和新中国的进步力量的基地，华中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一个典型的案例。
当然我们的研究不仅仅是着眼于历史，同时还兼顾现实。这就是我们研究的第六个方面，关于华中校友网络的研究。华中的教育使数以万计的学子们对华中怀有强烈的认同，不仅表现在过去，也表现在现在以及未来，今天在上海、广州、南宁、香港以及印尼各地的中华中学校友会就是最好的证明。华中的校友网络以校友会为载体，成立时间长、体制完善，还拥有自己的出版物，发挥着联络华中学子、增进彼此感情的作用。但校友网络作为华人网络的一种较新的形态，不同于以往的血缘、地缘、业缘网络，它的作用也不仅止于此，对于在世界各地谋求发展的华人来说，校友网络的积极意义还有待进一步深入探讨。
以上就是我们课题研究的大致框架，还有待进一步调整和补充，对于研究背景的详细论述也解释了我将之作为毕业论文的选题原因。整个的研究将从印尼华侨教育史的角度出发，探讨雅加达中华中学的建立背景、创新之处、独特的作用及历史和现实影响，了解以李春鸣校长为代表的华侨教育家们对海外华文进步教育事业的贡献。在浩如烟海的文字中感受华中的精神，传承华中的精神，让后来者以之为楷模，铭记华中，铭记先贤。
参考文献：
1、荷属华侨学务总会编：《荷印华侨教育鉴》，巴城，1928年。
2、黄昆章：《印度尼西亚华文教育发展史》，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7年。
3、钱鹤：《南洋华侨学校之调查与统计》，暨南大学南洋文化事业部，1930年。
4、廖建裕：《现阶段的印尼华族研究》，教育出版社，1978年。
5、钱鹤、刘士木、李则纲辑：《南洋华侨教育论文集》，暨南大学南洋文化事业部，1929年。
6、林之光、朱化雨合编：《南洋华侨教育调查研究》，中山大学出版社，1936年。
7、周聿峨：《东南亚华文教育》，暨南大学出版社，199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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